爱如残梦

贺旻与苏以沫成婚仅仅两年,便遭遇了命运无情的捉弄。苏以沫在执行任务时不幸受伤,从此落下终身残疾。彼时,他们的儿子还未满周岁,仅有八个月大。

苏以沫的双胞胎姐姐苏晚琳,抱着受伤的她匆匆赶回,声音悲恸地对贺旻说道:“阿旻,以沫的双腿……再也无法恢复了。”

贺旻内心剧痛,却只能佯装镇定,一边努力工作,一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和儿子。这些年,无论生活多么艰辛,只要老婆孩子在身旁,他便觉得一切付出都值得,毫无怨言。众人皆对他称赞有加,说他是难得一见的好丈夫、好父亲、好女婿。

然而,在儿子五岁生日那天,一个残酷的真相如晴天霹雳般击中了贺旻——真正受伤残疾的,并非苏以沫。

……

贺旻第一百次被债主追上门后,脸色苍白如纸,无奈之下,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岳父家,期望能借些钱渡过难关。手刚要敲响门,屋内激烈的争吵声却传了出来。

“以沫,这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?你肚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!”

贺旻猛地瞪大了眼睛,心中满是疑惑。

以沫?

岳父为何把晚琳姐叫成“以沫”?

“爸,该吃的药、该打的针,我一样没落下,可就是怀不上。姐夫那边也去检查了,身体并无问题。”

姐夫……

贺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紧接着,屋里又传来声音。

“要不是你在娘胎里抢了你姐姐的营养,她身体怎会如此虚弱?不管怎样,你必须给你姐夫生个儿子。等你姐身体恢复,你们再换回来。”

贺旻瞬间如遭雷击,身体僵在原地。

原来,这些年那个在家里饭来张口、衣来伸手,从不与他交流的人,竟然是姐姐苏晚琳?

这些年,他以为“苏以沫”是因受伤打击太大,才性情大变,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呵护着,生怕伤到她脆弱的自尊心。

可如今,他却得知,自己悉心照顾了五年的瘫痪病人,竟是老婆的姐姐?

而他的老婆苏以沫,却顶着姐姐的身份,住在隔壁,与姐夫夜夜相伴!

“爸,贺旻毕竟是我丈夫,我不能一直瞒着他。”

“怕什么?他那么爱你,无论你做什么,他都会原谅你。换成蒋万胜,你姐姐哪能有如今这般体面的生活,还能持续接受治疗。”

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,直直刺进贺旻的心窝。他猛地转身,不顾一切地逃离这个令他心碎之地。

走着走着,贺旻忽然感到手心一阵刺痛。低头一看,才发现手中用来写借条的笔没盖笔盖,笔芯在手心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血痕,连带着黄纸也被鲜血和墨水浸透。

难怪“妻子”从不许他靠近,让他独守五年活寡;

难怪“妻子”从不说话、不写字,甚至不愿多看他一眼。

原来并非神经受损致残,而是生育留下的后果。

苏晚琳回来那天,恰好是她在外地大医院生下蒋晓晓不到三个月的时候。

这五年里,贺旻为了凑钱想尽了办法,甚至不惜去卖血、试药,巨大的压力常常让他两天两夜无法入眠。

可如今,一切都显得如此荒诞可笑。

稀里糊涂回到家后,刘家婶子又找上门来。

“阿旻啊,阮家小姐喜欢你许久了。人家都说,只要你答应做她家上门女婿,你老婆孩子她都会照料周全。去了北方,没人会知道你抛妻弃子的事,还能过上富贵的生活呢。”

阮家小姐,乃是平城首富的独女。六年前,她随父亲来此地做生意,对贺旻一见钟情。得知贺旻的处境后,便一直以给他“妻子”治病为由接近他。如今,她也即将离开原州。

贺旻从未想过抛弃“妻子”。

可现在……

他垂眸,静静地看着刘婶,平静地说道:“好,我答应去北方,但我不需要她给苏以沫治腿。”

刘婶愣住,满脸惊讶:“你、你当真?”

“嗯。”贺旻沉稳地回应,“给我点时间处理些私事,半个月后,我跟她走。”

门帘突然被猛地拉开,苏以沫走了进来,脸色阴沉难看:“妹夫,你们在说什么?”

贺旻看着那张依旧让他心动的脸,心尖一阵刺痛,低声说道:“没什么。”

她紧紧盯着贺旻,转头对刘婶说道:“下次别再来了。再有谁敢破坏我妹妹的家庭,就别怪我不客气!”

刘婶皱着眉头:“可贺旻也是为了你妹子好啊,你难道想让你妹妹一辈子瘫着?阮家有钱……”

“闭嘴!”

苏以沫突然大发雷霆,把刘婶吓了一跳。

贺旻无奈,只好示意刘婶先离开。

见刘婶走了,苏以沫这才缓和了脸色,向前一步,声音温柔如往昔:

“贺旻,我以后会和你一起照顾姐姐的。你别多想,刘婶再来,你直接赶走便是……”

此刻,贺旻只觉得无比荒唐。

她们一家人把他当傻子般愚弄,她每日与姐夫亲密相伴,竟然还怕他另娶他人?

他没有与她争辩,只是点了点头,抬眸看向她:“你手头还有余钱吗?”

苏以沫脸色微变,支支吾吾,说不出话来。

贺旻瞬间明白,照顾只是她嘴上说说,钱是拿不出来的,都拿去吃药打针了,哪里还有余钱?

他并非想为自己要钱,只是澄澄还小,苏家又是这般状况。

若要离开,他肯定要带上澄澄,以后他不会再给苏晚琳治病,而是要攒钱供儿子念书。

夜里,贺旻正在收拾讨债人留下的一片狼藉,隔壁突然传来床架“吱呀”的声音,紧接着是苏以沫动情的娇吟。

曾经,他被这声音扰得浑身燥热,还会试着亲近“妻子”,但多次被拒后,无论寒暑,他都只能用冷水冲凉。

现在回想起来,每一个夜晚都如钝刀割肉般痛苦。

贺旻捏着那几张快要被数烂的钱,心如刀绞。

那是他的妻子啊!十二年前,在联欢会上。

苏以沫是清冷出尘的文工团团长,而他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文艺兵。

谢幕之时,高架上一块铁架突然掉落,千钧一发之际,是她抱着他一起滚到台下,才惊险躲过一劫。

爱慕他的人不在少数,可他眼中唯有苏以沫。

自那以后,苏以沫竟向他表白,说她也倾心于他。

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。

只是,他父母早亡,苏以沫跟着他,着实吃了不少苦。

相恋五年,他才好不容易攒够苏家索要的聘礼。

在众人眼中,他们是令人羡慕的模范夫妻,可如今呢?

一切都已面目全非,那个曾用生命爱他的苏以沫已然消失不见。

“啊——”

一声惨叫划破寂静的夜空,贺旻闻声立刻出门查看,迎面撞上抱着苏以沫匆忙往外跑的蒋万胜。在朦胧的月色下,她的睡裙洇出一大片刺目的红色。

家属院里的人顿时纷纷出来看热闹,隔壁张婶嗑着瓜子,不屑地说道:

“瞧着柔柔弱弱的,没想到还挺有劲儿啊!”

“搞这么狠?不会出人命吧?”

贺旻呆立在原地,只觉浑身发冷。

他转身想回屋,却被王婶一把拉住:“阿旻,你去看看啊,那可是你老婆的亲姐姐。”

担心真出什么事,贺旻只好先安顿好儿子,然后急忙往医院赶去。

医院里,浓重的消毒水味呛得他鼻子发酸。

见蒋万胜一脸焦急地坐在长椅上,贺旻心里也不是滋味。

正要离开时,蒋万胜将一沓费用明细扔给他:“你来的正好,去交费吧,我在这儿守着。”

贺旻嘴角微微扯动:“我……”

“唰”的一声,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,医生走了出来,对他说:

“同志,你妻子和孩子保住了,以后孕期房事可不能这么没节制。”

贺旻捏着单子,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。

医生口中的“孕期”二字,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身上。

他下意识看向被推出来的苏以沫,却见她先是一愣,随即眼底满是欢喜,高声感叹道:“真好,一切都可以结束了。”

所以,她生下这个孩子就打算和他坦白一切?

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。

这样的安排,他无法接受。

“不过孩子失血过多,需要输血。”另一位医生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
贺旻一怔:“什么孩子?”

“蒋晓晓啊,你不是叫蒋万胜吗?”医生疑惑地盯着他手中的检查单。

“不是。”贺旻猛地看向扶着苏以沫病床的蒋万胜。

后者皱着眉头看着他:“看我干什么,我得贴身照顾我老婆,要是抽血了我哪还有力气?”

想起那个只比儿子小几个月的女孩,贺旻沉默着跟随护士走进输血室。

胳膊上传来一阵刺痛,这是他五年来最熟悉的感觉,左胳膊上大片青紫还未消散。

他望着那一点点流入血袋的红色液体,思绪蓦然飘回到他和苏以沫在一起的第一年冬天。

那时,他浑身高烧不退,身上又没有多余的钱看病,硬是强撑了好些天,直到最后彻底扛不住,在家中晕倒。

是苏以沫在大冬天里抱着他,在雪地里泡了整整一个晚上,他的高烧才渐渐退去。

苏以沫在悉心照顾他的那几天,与他吃住都在一起。

他说这样不合规矩。

苏以沫却满不在乎地说:“管那么多干什么,有我在,我就是规矩。”

在那一晚之前,他们甚至连牵手都未曾有过。

于是,他暗暗发誓,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,都一定要娶到苏以沫,要一辈子对她好。

此后几天,贺旻又恢复了一边带孩子一边工作的生活,只是对家中的“妻子”愈发冷淡。

每天上班时,他总能看见蒋万胜拎着保温桶匆匆往医院赶,蒋晓晓不知为何失血过多,一直住在医院里。

昨天飘来的是鸡汤的香味,今天则是红糖姜茶的气息……

苏以沫出院那天,她在整个家属院挨家挨户地送奶糖,向来清冷的眼眸里满是笑意:“我有二胎啦,吃糖!”

“恭喜啊!”

“这个孩子可算是盼来了。”

她一一笑着回应,白皙的脸上洋溢着喜悦。

最后走到贺旻房门口,她递糖时欲言又止:“贺旻……”

“恭喜姐姐。”贺旻接过糖,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弧度,“祝你以后一家四口和和美美。”

苏以沫秀眉微微一蹙。

她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呢?

自从“苏以沫”残疾后,贺旻眉梢间总是笼罩着一抹忧郁,何时如此平淡过?

还没等她细想,蒋万胜就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膀:“老婆,不是说要请贺旻吃饭谢谢他吗?”

贺旻本不想去,但家里两个孩子吵着要出去吃,他只好一同前往。

自从上次从医院回来,他一直有些头晕,吃点好的或许能改善一下。

几人走进国营饭店,服务员热情地将他们引到一张大桌子旁。

她目光在衣着考究的苏以沫和蒋万胜身上扫过,笑着说:“两位真是郎才女貌。”

又看向身后的贺旻:“他是你们弟弟吧?长得可真俊!”

苏以沫微微皱眉,还没想好如何回答,却听贺旻笑着说:“嗯,她是我姐姐。”

这句话如同一把匕首,一点点刺痛她的心。

“一碗排骨粉,一碗加鹅蛋,再要一碗鸡肉的……少盐少油,不要加葱。”

苏以沫习惯性地报出大人和孩子的口味,直到服务员问:“两个小孩吃一碗,那弟弟吃什么?”

她才猛地想起还有贺旻,扭头看向他。

“都行。”贺旻望向门外,餐厅里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。

等汤面端上来后,贺旻失神地盯着眼前难得奢侈一回的汤面,用筷子夹起面一口一口往嘴里送。

直到浑身一阵刺痛,他才惊觉碗里有香菜——

香菜对他来说,如同致命毒药!

苏以沫以前从不会忘记他的忌口,哪怕在食堂吃饭,若是有他忌口的食物,也会一点一点挑出来。

现在,她记得所有人的忌口,却唯独忘了他的。

“阿旻?”蒋万胜察觉到他的异样,连忙问道:“你没事吧?”

苏以沫这才抬起头,看到他涨得通红的脸,急忙端起他的碗一看:“怎么会有香菜?!”

贺旻一口气喘不上来,身子一晃,眼前一阵发黑。

晕倒前,他仿佛看见苏以沫心急地朝他扑来,却被旁边的蒋万胜一把拉住:“老婆,我、我突然头好疼……”

时间仿佛在这一秒凝固。

他看见苏以沫僵在原地,目光在他和蒋万胜之间游移不定。

仅仅一秒,她嘱咐哥哥带妹妹回家,然后一把扶起蒋万胜,临走时匆忙对服务员说:“麻烦您送我弟弟去医院看一下。”

“哎,你、你别睡呀。”

服务员惊慌地摇晃着贺旻,可他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,最终彻底昏死过去。

医院里。

浓重的消毒水味让贺旻脑袋发晕。

他猛地睁开眼,看到护士正在床头给他换吊瓶。

“同志,你感觉怎么样?”护士松了口气,“过敏休克,幸好发现得早,再晚一点可就危险了。”

贺旻想开口说话,却发现喉咙沙哑得厉害,想说的话堵在嗓子眼。

此刻,闭眼前苏以沫毫不犹豫地和蒋万胜离开的画面,在他脑海中如电影般不断回放。

他紧闭双眼,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,可他的眼泪却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滑落。

贺旻躺在病床上,过敏导致浑身如针扎般疼痛,喉咙更是连喝水都痛。

他不敢耽搁太久,必须尽快养好身体挣钱,家里还欠着家属院好多人的钱。

在离开之前,他得尽量还清。

正这么想着,他听到外面护士说:

“207房那个病人太挑剔了。一会儿嫌水烫,一会儿嫌枕头高,听说他老婆还是个小干部呢,叫苏什么来着,老婆怀孕了还让人跑上跑下,真不是个东西。”

“可别说了,人各有命!205的男人都躺了一天一夜了,家里没一个人来看他,就跟死了似的……”

贺旻将整个身子埋进被子里。

他……除了儿子,已经没有家人了。

他曾经视若珍宝的妻子,从她欺骗他的那一刻起,就已经彻底死在了回忆里。

贺旻不想和蒋万胜待在同一家医院。

看着自己曾经的妻子为别的男人忙前忙后,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。

他听着蒋万胜抱怨医院气味难闻,住不惯要回家……的话语,沉默片刻后,起身办理了出院手续。

下午,贺旻刚走出医院大门,一辆熟悉的军绿色吉普停在了医院门口。

苏以沫体贴而小心地扶着蒋万胜上车:“你这么着急出院干嘛?医生说让你多养几天。”

她如此温柔的模样,与从前对他好的时候如出一辙。

贺旻就站在他们身后,看着他们坐上吉普车扬尘而去,尾气喷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。

她甚至连一个余光都未曾留给他。

……

原州四季多雨,晚风裹挟着细雨,带来丝丝寒意。

贺旻走进家属院,一群人立刻围了过来。

那些往日好心借钱给他的邻里,此刻纷纷拿起手上的烂菜叶、坏鸡蛋等脏东西朝他砸来。

“滚出去!”

“对啊,连四岁的小女孩都忍心下手,你真是道德败坏到了极点!”

“还钱,我们不借了!”

贺旻愣住,目光在屋里众人身上扫视一圈。

蒋晓晓跌坐在地上,满脸是血,哭得喘不过气来,看到蒋万胜看她,吓得浑身发抖。

而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,一改往日的空洞无神,满脸怨恨地死死盯着女孩。

他一手带大的贺澄,正手脚并用地踹他、打他。

“你欺负妹妹,你是坏人!我不要你当我爸爸了!”

苏以沫手忙脚乱地拉住贺澄。

他听到蒋万胜说:“贺旻,你家暴老婆孩子的事我们已经上报了。”

家家户户偶尔有些争执很正常。

若不是蒋晓晓生命垂危,医院也不会上报。

苏以沫上前扯了扯贺旻的衣角,语气带着几分哀求:

“妹夫,对不起。”

“前几日万胜不小心拿刀划破了晓晓的肚子,他不是故意的。”

“他马上就要参加评选,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出事。”

“等你这次回来,我们一家一定会好好感谢你。”

贺旻只感觉全身血液渐渐冷却,他垂眸凝视着眼前这个与记忆中相差无几抖音首页搜小程序[海洋故事会],输入[2s6xg]看全文。

原文链接:,转发请注明来源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