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间故事:接生婆救了难产刺猬,刺猬报恩救了她一命

老槐树在月光里抖着枝桠,蝉蜕在树皮裂缝里卡着,像嵌了枚铜扣子。王婆子挎着青布包袱往家赶,后脖颈子汗津津的,秋露把石板路洇得打滑。她刚给三里屯张寡妇接完生,血水味儿还粘在指甲缝里。

"王奶奶留步!"后头传来脆生生的唤。王婆子回头,见个穿月白衫子的姑娘,脸蛋子比新剥的莲子还嫩,怀里抱着团黑影。"您行行好,救救我家婶子。"姑娘眼睛汪着水,袖口沾着草籽。

王婆子心里咯噔一下。这年月兵荒马乱,谁家媳妇大半夜在野地里生养?她接过那团黑影,油灯底下才看清——竟是只刺猬,肚子鼓得透亮,四爪蹬着空气。"造孽哟!"王婆子把刺猬搁在竹匾里,摸出银针刺它百会穴。这是茅山秘术,当年她师父传艺时说过,灵兽难产要用三寸七分长的银针,沾了人血才能引胎。

刺猬突然人立着拱了拱,王婆子手一抖,针尖扎进指腹。血珠子渗进刺猬皮,那物什竟发出婴儿似的啼哭。接着六只粉团儿似的幼崽挨个落地,最后出来个带紫斑的,王婆子用艾草熏了脐带头,拿老酒给刺猬娘灌下去。

"您会有福报的。"穿月白衫子的姑娘忽然跪地磕头,再抬头时,人已经化作团白雾。王婆子追出门,只见北斗七星亮得邪乎,老槐树底下多了窝刺猬,领头的背上驮着片银杏叶,活似插着面小旗。

"前日不是刚给了十块?"

"这回是救命钱!"癞头三掏出当票,王婆子瞥见当的是她陪嫁的翡翠镯子。正要发作,忽听得里屋木箱吱呀响。那窝刺猬不知几时爬了进来,领头的正用爪子扒拉箱底,露出个油纸包。王婆子拆开一看,竟是三根金条,上头还沾着刺猬爪子印。

"娘你藏私房钱!"大喜扑来夺金条,被刺猬娘呲溜咬了脚踝。癞头三抄起棍子要打,王婆子突然抄起剪子抵住喉咙:"敢动它们,今儿就让你背弑母的罪名!"癞头三骂骂咧咧走了,王大喜摔门时震落墙灰,露出幅泛黄的山水画——那是她早逝的丈夫画的,画里藏着茅山符咒。

当夜王婆子梦见穿月白衫子的姑娘,说她男人被压在槐树底下,求她超度。王婆子惊醒时,听见堂屋有动静。借着月光,她看见刺猬娘正用爪子蘸着朱砂,在山水画上画符。画成刹那,院中老槐树突然轰然作响,树根拱出个青铜匣子,里头躺着具穿明朝服饰的骷髅,腰间佩着块鱼形玉佩。

"这是镇水玉。"王婆子想起师父说过,茅山派有七十二镇水法器,这玉佩该是当年镇压水妖用的。刺猬娘突然人立着作揖,王婆子明白过来——那穿月白衫子的姑娘,怕就是水妖的魂魄。

转天衙门来人了,说镇东河漂起女尸,穿着月白衫子。王婆子赶到河边,见尸体手腕系着红绳,正是那晚的姑娘。仵作说死因蹊跷,五脏六腑像被什么吸干了。王婆子摸出鱼形玉佩,突然听见刺猬娘在袖子里吱吱叫,那玉佩竟泛起血丝。

"王婆婆,您也来看看。"捕班头领掀开白布,尸体心口插着根三寸七分的银针。王婆子瞳孔骤缩——这针正是她接生刺猬时用的那根,针尾刻着"茅山"二字。更骇人的是,女尸隆起的腹部布满青紫手印,俨然是难产而死的模样。

王婆子跌跌撞撞回家,发现刺猬窝空了。她翻出丈夫的山水画,见朱砂符咒下写着:"壬寅年七月初七,镇水妖于槐下。"而今日正是七月初七。更漏声里,她突然明白过来——当年丈夫镇压的水妖,怕是借刺猬难产还了魂。那鱼形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幽光,王婆子听见穿堂风送来缥缈的婴儿啼哭,混着水妖的狞笑:"好个茅山传人,拿亲骨肉的命来填啊……"

王婆子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,想起四十年前那个雪夜。师父说她怀的是死胎,非要她打掉。她逃进破庙,遇见个穿月白衫子的女子,给她喝了碗符水。转天她诞下个男婴,女子却化作白雾消失。如今那男婴成了赌徒,而水妖的诅咒应验了——凡受她恩惠者,必以血脉偿还。

晨鸡啼破晓时,王婆子在槐树底下摆好供桌。刺猬娘突然窜出来,背上驮着鱼形玉佩。王婆子举起桃木剑,却见儿子王大喜摇摇晃晃走来,怀里抱着襁褓。"娘,我偷当金条是为了给孩子治病……"王婆子掀开襁褓,见孙儿心口长着青紫胎记,形状竟与那水妖的符咒一般无二。

老槐树的影子突然活过来,化作穿月白衫子的女子。她伸手要抱孩子,王婆子却将鱼形玉佩塞进孙儿襁褓:"四十年前你救我母子,今日我还你恩情。"说着挥剑斩断影子的手,那女子惨叫化作青烟,玉佩上的血丝凝成个"谢"字。

王大喜攥着襁褓直往后缩,那胎记在月光底下泛着青,活脱像水妖的鬼手要掐孩子脖颈。"娘,这究竟……"话没说完,老槐树突然裂开个口子,树根缠住王大喜脚踝就往地里拖。

"孽障!"王婆子咬破舌尖,一口血喷在桃木剑上。那剑尖儿嗡地颤起来,剑穗缀着的铜铃当啷啷响,震得树叶子簌簌往下掉。刺猬娘突然窜上供桌,用身子挡住襁褓,背上的鱼形玉佩倏地腾空,悬在裂开树洞上头。

树洞里飘出股子腥风,混着烂鱼臭。穿月白衫子的女妖从影子里显形,这回真真切切站在当院,头发梢儿滴着水,脚底下汪出个水洼。"好个茅山婆子。"女妖伸手要摸孩子脸,"当年你男人用镇水玉封我,今儿你倒拿这玉救他孙子?"

王婆子眼皮子直跳。四十年前那个雪夜,她男人确实抱回个襁褓,说是在河边捡的。敢情这孩子竟是水妖的种?她想起师父临终的话:"镇水玉一离槐,水妖必现世索债。"如今玉给了孙子,怕是要应劫。

"大喜,快把玉搁回去!"王婆子抄起供桌上的朱砂碗,甩手泼向女妖。那女妖冷笑一声,水洼里窜出条黑蛇,蛇信子舔着王大喜裤脚。王大喜早吓尿了,哆嗦着把玉往树洞塞,手刚碰到玉佩,树根突然缠住他手腕。

"!"王婆子抄起剪子要剪树根,刺猬娘突然咬住她裤腿往屋里拽。王婆子踉跄着摔进屋,见刺猬娘用爪子蘸着孙儿胎记上的血,在窗纸上画符。那符刚成,外头女妖就惨叫起来,黑蛇应声落地,化作滩黑水。

"你竟参透血符咒?"女妖的声音变了调,水洼里浮起张人脸——正是四十年前庙里救王婆子的女子。"当年我借你腹逃劫,今日你孙子又承我血脉。"女妖的脸忽男忽女变换,"你男人用镇水玉压我百年,我偏要让他绝后!"

王婆子心头一凛。敢情四十年前她诞下的,根本不是亲骨肉?她男人从河边抱回的襁褓,原是镇水玉镇压的水妖转世。这四十年的母子情分,竟是个天大笑话?

"娘!"王大喜在外头嚎,"我手腕子要断了!"王婆子刚要冲出去,刺猬娘突然叼住她衣襟。月光从窗棂斜切进来,照见刺猬娘眼里含泪,背上少了片刺,伤口渗着金珠子似的血。

"这是要现原形了。"王婆子摸着刺猬娘冰凉的小爪,"当年你娘借我的腹避难,如今又要我孙儿的命续魂?"刺猬娘吱吱应着,用头拱她怀里的桃木剑。王婆子突然明白过来——要破这死局,得用茅山派最狠的"斩缘咒"。

王婆子把心一横,咬破手指在剑穗上画符。这咒一成,便要斩断血脉亲缘,往后王大喜再不是她儿子,孙子也成路边捡的。可若不斩,三更前全家都得给水妖当祭品。

"大喜啊——"王婆子颤着嗓子喊,"你带着娃往西跑,别回头!"说着举剑要砍树洞里的镇水玉。那玉突然迸出青光,照得女妖现出真身——竟是条白鳞大鱼,尾巴上还缠着王大喜的裤腰带。

刺猬娘突然人立着抱住王婆子腿,背上刺猬皮簌簌脱落。月光底下,竟是个穿肚兜的女娃娃,眉眼像极了四十年前庙里的女子。"婆婆,我是您亲孙女啊。"女娃娃伸手要摸镇水玉,"我爹用命镇着水妖,您可别斩错缘。"

王婆子如遭雷击。四十年前她诞下的死胎,原是丈夫与水妖所生?那庙里救她的女子,竟是水妖幻化的?更骇人的是,此刻缠住王大喜的树根,分明是从女娃娃心口长出来的。

"时辰到了。"女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挤进来,屋檐下的燕子窝突然炸裂,飞出成群黑蝴蝶。王婆子看见供桌上的黄历翻到七月初七,宜丧葬,忌嫁娶。更漏声里,刺猬娘化作的女娃娃突然张口,吐出个发光的珠子。

"奶奶,含住这个。"女娃娃把珠子塞进王婆子嘴里,腥甜味儿直冲脑门。王婆子看见四十年前的真相:她男人确是茅山传人,却与水妖私结连理。师父算出孽障,逼他镇妖。他假意答应,却把镇水玉塞进亲闺女心口,让水妖借婴儿转世。

"您当年救的刺猬,是我爹最后一丝魂儿。"女娃娃的肚子突然隆起,树根从她肚脐钻出来,"他用自己的骨血养我,又用镇水玉压我百年。如今您要斩缘,可舍得亲闺女?"

王婆子老泪纵横。她终于明白为何丈夫临终前,非要她在槐树下埋酒。那坛女儿红底下,压着血书:"七月初七,斩缘重生。"原来四十年前死的那个男婴,才是她与丈夫的亲骨肉。而怀胎十月生下的,是水妖转世的闺女。

更鼓敲到三更,女妖的真身突然撕裂。王婆子看见水洼里浮起两具骷髅,一具穿道袍,一具穿月白衫。刺猬娘化作的女娃娃突然抱住镇水玉,树根从她四肢百骸刺出来,扎进槐树底下埋着的酒坛。

"斩!"王婆子挥剑砍断树根。霎时天摇地动,槐树从中间裂开,露出坛碎成八瓣的女儿红。酒香混着血腥气,镇水玉腾空而起,照着女娃娃化作的金光,将水妖的魂魄钉在槐树上。

晨光熹微时,王大喜抱着孩子跪在当院。王婆子摸着孙子心口消散的胎记,听见刺猬娘在袖子里吱吱叫。抬头见老槐树开满白花,花蕊里睡着个穿肚兜的女娃娃,眉眼像极了四十年前的自己。

"娘,我梦见妹妹了。"王大喜突然开口,"她说要去茅山修行。"王婆子望着树影里飘走的月白衫子,把镇水玉塞进孙子襁褓:"记住,欠的债要还,得的恩要报。"

打那起,三里屯多了个传说。说七月初七的子夜,能听见槐树底下有婴儿哭,看见穿月白衫子的姑娘抱着刺猬。更有人说王婆子家供桌上,总摆着碗朱砂,里头浸着三寸七分的银针,针尾刻着"斩缘"二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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