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如墨,江南周府老宅的雕花窗棂上凝着水珠。
李慕白提着灯笼穿过回廊,青衫下摆沾着几处泥渍。
这已是入赘周府后的第七个月圆夜,他分明记得初来时,自己还能单手举起青石砚台,如今连握笔的手都在发颤。
"姑爷又用功到这时辰?
岳母周氏端着红木托盘立在书房门口,托盘里盛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。
烛光在她鬓边镀了层金晕,四十许的人面容竟比半年前更显丰润,眼角细纹都淡了几分。
李慕白接过汤碗时嗅到缕异香,不同于往日药材的苦味。
周氏染着凤仙花的指尖拂过他手背:"慕白啊,明日让厨房炖些补品,你瞧这手腕细的……"她忽然蹙眉,绢帕掩住朱唇,"怎的汤碗还在晃?
瓷碗磕碰声惊醒了李慕白,他这才发现自己手指竟在不受控地颤抖。
参汤泛起涟漪,映出周氏倒影——她耳垂上缀着的翡翠坠子,不知何时换成了血玉。
三日后,城隍庙后巷飘起黄纸符咒。
"道长救命!
李慕白跪在青苔斑驳的石阶上,怀中的包袱裹着从周府偷出的物件:周氏梳妆台下埋着的乌木盒,盒中躺着半截婴儿手骨,骨缝间缠着褪色的红绳。
玄阳子捻着白须翻开黄历,朱砂笔在"七月十五"上画了个圈。
道袍拂过供桌上的铜獬豸,兽目竟渗出两滴血泪。
子时三刻,引她到西园古井。
老道从袖中抖出张人皮符,"若见着井底红影,速将这符贴在她天灵。
当夜暴雨倾盆,周府西园荒草丛生。
李慕白攥着符纸躲在假山后,见周氏提着素纱灯往井边来。
她今夜未簪首饰,乌发如瀑垂在腰间,烛光下耳垂血玉泛着妖异光泽。
"慕白?
周氏转身时,李慕白看见她裙裾下露出半截赤足,足尖点着水面却未沾湿分毫。
古井突然翻涌,数十根浸透血水的黑发破水而出,缠住周氏脚踝往井下拽。
"孽障!
玄阳子自檐角倒挂而下,桃木剑斩断黑发如切腐草。
井底传来婴儿啼哭,周氏尖叫着捂住耳朵,鬓角竟渗出缕缕血丝。
老道趁机将符纸拍在她额头,朱砂纹路灼出青烟。
"周家女儿十六年前难产,一尸两命。
玄阳子扯开周氏衣襟,露出心口朱砂痣,"这痣本是死相,却有人用邪术续命。
井底又浮起半截木桶,桶中蜷着具穿肚兜的婴孩尸骸,脐带还连在周氏肚脐上。
李慕白踉跄后退,撞翻的灯笼照亮假山缝隙——那里插着七根生锈的铁钉,钉尾系着染血的布条,正是他入赘那日周府张灯结彩用的红绸。
"每任女婿都是她的养料。
玄阳子剑指周氏眉心,"她每夜喂你的参汤,熬的是自己指甲盖。
老道翻开乌木盒,婴儿手骨内侧刻着"周李氏"三字,"你妻子十六年前就该出生,被她用邪术镇在井底。
周氏突然咯咯怪笑,七窍渗出的血珠悬在半空凝成血玉模样。
好女婿,你喝一碗我的血……"她指甲暴长三寸,抓向李慕白咽喉。
玄阳子剑锋划过她手腕,鲜血喷涌间,老道竟张嘴接住血珠。
"茅山禁术,血亲为引。
玄阳子吞下血后,额间浮现莲花印记,"你岳丈当年为救难产妻女,与阴司定了血契。
每任女婿的阳气续她命,女儿的尸骨养她魂。
老道突然掐住周氏脖颈,"该醒了!
井底婴孩突然睁眼,浑浊瞳孔映出周氏十六岁模样。
李慕白看见岳母面容急速衰老,青丝褪成白发,心口朱砂痣裂成蛛网状。
孩子……我的玉儿……"周氏枯爪抓向虚空,指甲簌簌剥落。
玄阳子咬破舌尖,血雾喷在井中尸骸上。
婴孩发出尖啸,脐带应声而断。
周氏颓然倒地,身上血肉如蜡油般融化,露出森森白骨。
唯有耳垂血玉落地,化作团黏稠血污。
"烧了她。
老道将火折子扔向白骨,"天亮前莫回头。
李慕白冲出周府时,晨鸡初啼。
他摸向怀中,那截婴儿手骨不知何时变成了玉锁片,背面刻着"长命百岁",正是他周岁时外祖母送的礼物。
东方既白,城隍庙檐角铜铃无风自动,叮咚声里,似乎有个女童在轻声唤"爹爹"。
残月挂檐角,李慕白攥着玉锁片蹲在城隍庙后巷。
晨雾裹着香火味钻进鼻腔,石砖缝里的青苔沾着昨夜的血渍。
他想起周氏白骨上蠕动的蛆虫,喉咙里泛起酸水。
"这位公子,借个火?
火折子擦燃的瞬间,李慕白看见只布满老茧的手。
抬头是个穿灰布衫的老头,左脸有道蜈蚣似的疤,眼皮耷拉着,嘴角却翘着,像戏台上的丑角。
"沈老爷子的烟袋锅,比民调局的卦还灵。
老头吞云吐雾,烟圈在晨雾里凝成个模糊的"沈"字,"昨夜西园井底的动静,惊着城隍爷案头的砚台了。
李慕白后退半步,后腰撞上湿漉漉的砖墙。
烟袋锅头泛着蓝火,照出老头腰间晃动的铜牌子——正面刻着"民调局",背面是只睁着一只眼的钟馗像。
"别慌,咱不是来拿人的。
老头用烟杆敲敲玉锁片,"知道这是民国十六年,金陵孙大帅给未出世外孙女的聘礼吗?
他忽然凑近,李慕白闻到腐尸般的烟油味,"周李氏当年嫁的,可不是周家独子。
晨钟撞破雾霭时,李慕白已坐在民调局后衙。
青瓦檐下晾着件染血的八卦衣,墙头蹲着三尾黑猫,尾巴尖沾着符灰。
穿西装的后生端来盖碗茶,袖口别着支镀银驳壳枪。
"我叫吴勉,特勤组行动队长。
后生转着茶杯,茶梗在杯底摆成北斗七星,"你岳父大人当年在金陵当兵,挖了孙大帅祖坟里的玉衣。
他忽然抽出驳壳枪,子弹上膛声清脆如铃,"知道玉衣里裹着什么吗?
李慕白盯着枪管上刻的"镇尸"二字,想起周氏心口裂开的朱砂痣。
窗外传来乌鸦啼叫,声线像周氏最后那声"玉儿"。
"裹着他未过门的媳妇。
吴勉吹开茶沫,"孙小姐头七那天穿着玉衣下葬,周家小子撬了棺材钉。
他忽然咧嘴笑,金牙在晨光里晃眼,"你猜怎么着?
那尸体怀胎十月,生下个女婴,耳垂带血玉。
档案室霉味呛得李慕白直咳嗽。
油灯下,泛黄的卷宗记载着"周家女"每任丈夫的死亡日期,从民国二十三年到今年,整整十二人。
最后一页贴着李慕白的生辰八字,批注小字"纯阳之体,可续命二十载"。
"纯阳之体?
李慕白攥着卷宗的手发抖,"我自幼体弱……"
"体弱?
穿长衫的老者从樟木箱里抬头,鼻梁上架着铜框眼镜,"你五岁溺河不死,七岁从房顶摔下毫发无伤,这叫体弱?
他抖开件道袍,内衬用金线绣着《往生咒》,"周家女要你阳气养尸,玄阳子却用茅山秘术把你炼成'阳炉'。
老者忽然摘眼镜,瞳孔泛着淡金。
李慕白看见他右眼是朵盛开的白莲:"民调局成立八十年,专管阴阳交界的事。
你岳父挖出的玉衣,裹着的可不是孙小姐。
他指尖轻触卷宗某处,字迹渗出血来,"是明朝万历年间的'血太岁'。
子夜梆子响时,李慕白被带进地下密室。
青铜灯盏里的火苗是幽蓝色,映得墙上"镇尸井"三个字泛着磷光。
吴勉将玉锁片浸入朱砂碗,血水突然沸腾。
"孙大帅祖坟里镇着血太岁,这玩意千年成精。
吴勉用银镊子夹起沸腾的血珠,"周家女是它蜕的皮,周李氏是它分的魂。
他忽然将血珠弹向李慕白眉心,"而你,是纯阳之体养的容器。
剧痛从眉心炸开,李慕白看见无数画面在眼前闪现:穿凤冠霞帔的女尸从棺材里坐起,周氏抱着婴孩在井边啜饮血水,玄阳子咬破手指在符纸上画咒。
最后画面定格在城隍庙,沈老头烟袋锅的蓝火,烧穿了周氏白骨上的符纸。
"醒了?
吴勉晃着驳壳枪,"血太岁要借你的肉身还魂,玉锁片是它的命门。
他扯开李慕白衣襟,心口朱砂痣不知何时裂成莲花状,"玄阳子早算到这一步,用你的血养玉,现在……"
地底突然传来闷响,青铜灯盏齐齐熄灭。
李慕白听见指甲刮擦石砖的声音,像周氏昨夜抓向他咽喉的利爪。
黑暗中亮起两点幽绿,吴勉的驳壳枪喷出火舌,子弹打在某种粘稠液体上发出腐肉爆裂声。
"走密道!
沈老头从暗门钻出,烟袋锅头燃着符纸,"血太岁吞了周家女的魂,现在要找新的宿主。
他忽然拽住李慕白手腕,"你岳父当年从坟里带出的,还有半块玉珏!
密道尽头是条臭水沟,李慕白踩着青苔往前跑,身后传来房屋崩塌的巨响。
吴勉的驳壳枪卡在石缝里,沈老头的烟袋锅炸成碎片。
三人冲进雨幕时,李慕白看见自己手腕缠着根黑发,正往皮肉里钻。
"砍断!
吴勉抽出匕首,刀刃映出李慕白发青的脸。
匕首划过手腕的瞬间,黑发炸成血雾,空中飘来周氏临死前那句"好女婿"。
李慕白栽进泥水里,看见雨幕中站着个穿道袍的身影,玄阳子的面容在闪电里忽明忽暗。
"师父!
李慕白刚要开口,吴勉的匕首已架在玄阳子颈间。
老道的道袍浸着雨水,怀中的铜葫芦滴落黑血。
"当年周李氏出生那晚,血太岁借尸还魂。
玄阳子扯开道袍,心口莲花印记渗着血水,"我用茅山秘术把你炼成阳炉,本想等它夺舍时……"他忽然咳嗽,吐出的血珠悬在半空凝成周氏模样,"没想到它早在你入赘前,就换了命格。
沈老头突然掏出火折子,玄阳子的道袍轰然燃烧。
火光中,李慕白看见老道腰间晃动的铜镜,镜框刻着"孙氏殉葬品"。
吴勉的驳壳枪指向玄阳子天灵,雨幕里传来晨钟残响。
"等等!
李慕白按住枪口,"玉珏……在周府祠堂……"他想起逃离时,供桌上祖牌后的暗格。
玄阳子突然狂笑,燃烧的躯体化作纸人,纸面上密密麻麻写着"周李氏"三字。
雨停时,三人站在周府废墟前。
吴勉的驳壳枪管还发烫,沈老头的烟袋锅头沾着符灰。
李慕白踢开半掩的供桌,暗格里躺着块青玉,玉纹竟与他心口的朱砂痣如出一辙。
"这是……"李慕白刚触碰玉珏,地底传来婴儿啼哭。
青砖炸裂,血红色的根须破土而出,缠住三人脚踝往地底拽。
吴勉的子弹打在根须上溅起黑血,沈老头的符纸燃成灰烬。
"用玉锁片!
玄阳子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。
李慕白扯断颈间红绳,玉锁片撞上玉珏的瞬间,青光大盛。
地底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,根须化作血水渗入砖缝。
晨光穿透云层时,李慕白看见玉珏里浮着个女婴轮廓。
沈老头用烟杆头蘸着血水,在砖地上画出八卦图:"血太岁用玉衣养魂,玉珏镇着孙小姐的尸身。
周家女是它蜕的皮,周李氏……"他忽然住口,烟杆头指向李慕白心口,"而你,是纯阳之体养的炉鼎。
吴勉突然掏出怀表,表盖弹开的刹那,李慕白看见表里嵌着张黑白照片——穿凤冠霞帔的女尸,容貌竟与他有七分相似。
表针开始倒转,雨后的空气里飘来檀香味。
"该醒了,孙小姐。
沈老头敲碎玉珏,青光照出李慕白额间的莲花印记,"血太岁要借你的肉身重生,玄阳子用茅山秘术篡改命格,现在……"他忽然扯开李慕白衣襟,心口朱砂痣绽成血莲,"该还魂了。
李慕白最后看见的是吴勉金牙闪烁,沈老头的烟袋锅头燃着蓝火。
地下传来婴儿啼哭,晨曦中的周府废墟,青砖缝里渗着猩红的液体,像极了周氏临死前耳垂的血玉。
残阳如血,李慕白在霉味里睁开眼。
铁窗栅栏投下的影子像牢笼,墙角结着蛛网的煤油灯突然爆开,惊起几只吸饱血的跳蚤。
他摸向后颈,摸到道狰狞的疤——三枚铜钱烙成的三角符,还渗着新鲜的血痂。
"醒了?
铁门吱呀声惊飞檐下的乌鸦。
穿灰布衫的老头杵着竹杖,左脸蜈蚣疤在暮色里蠕动。
李慕白认得这是民调局的沈老爷,可老头的左眼此刻蒙着白翳,杖头铜铃晃荡着,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声响。
"这是南京地下三层的镇魂牢。
沈老头用杖头敲了敲青砖,腐臭的蛆虫从砖缝里钻出,"吴勉那小子把你送来时,你心口掏着个血窟窿。
他忽然凑近,竹杖挑起李慕白衣襟,露出心口莲花状的疤痕,"知道这是谁给你续的命?
牢门外传来铁链拖地声,穿西装的后生拎着食盒晃进来。
吴勉的金牙在昏暗里闪光,驳壳枪管上沾着新鲜的符灰。
局座亲批的镇魂汤。
他掀开食盒,腥臭的雾气漫出来,"孙大帅小女儿的胎盘,配着血太岁的根须,大补。
李慕白盯着汤碗里的血块,突然想起周氏参汤里的异香。
喉结滚动间,沈老头的竹杖已劈碎瓷碗:"吴勉你他妈疯了?
这汤喝下去,血太岁当场借尸还魂!
驳壳枪上膛声清脆如铃,吴勉枪口指着沈老头眉心:"八十年前孙小姐殉葬时,局座从她天灵盖抽了三魂,镇在玉衣里。
他扯开领口,露出胸口的弹孔疤痕,"现在玉衣碎了,血太岁要借纯阳之体还魂,局座的意思是……"
"造个新的镇尸井?
沈老头冷笑,杖头铜铃震得墙灰簌簌,"当年周家小子盗玉衣,局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现在血太岁要破棺,倒想起民调局的规矩了?
吴勉突然调转枪口,子弹擦着李慕白耳畔打进砖墙。
墙缝里渗出黑血,凝成周氏临死前狰狞的脸。
纯阳之体养尸,玉锁片镇魂。
他吹开枪管青烟,"局座要你活着,但血太岁……"
突然爆发的尖叫截断话语。
李慕白看见自己手腕浮起青筋,指甲暴长三寸。
吴勉的驳壳枪喷出火舌,子弹打在李慕白肩头,血珠悬在半空凝成血玉。
沈老头的竹杖劈开血玉,露出里面蠕动的蛆虫。
"捆仙索!
吴勉甩出镀银铁链,锁住李慕白双手。
铁链碰到皮肤滋滋作响,冒出青烟。
血太岁在你骨髓里筑巢,等月圆之夜……"他忽然住口,盯着李慕白颈间新结的痂——铜钱烙痕正在渗血,滴在青砖上凝成莲花的形状。
地下三层突然剧烈晃动,砖墙裂开蛛网纹。
沈老头竹杖插进地缝,铜铃震得梁上积灰簌簌:"血太岁要破牢!
他扯开道袍,露出心口狰狞的刺青——竟是半张人脸,与李慕白后颈的疤如出一辙。
"当年局座抽孙小姐三魂,用的是茅山分魂术。
沈老头咬破舌尖,血雾喷在刺青上,"现在把血太岁引到你命门,用纯阳之体……"
吴勉突然拽着李慕白撞向铁门。
生锈的铰链迸出火星,门外是条臭气熏天的暗河。
李慕白看见水面浮着半截棺材,棺盖上钉着七根铁钉,钉尾缠着染血的布条——正是他入赘周府那日,张灯结彩的红绸。
"闭眼!
吴勉的驳壳枪抵住李慕白后脑,枪声与水花同时炸开。
李慕白感觉冰冷的河水灌进口鼻,吴勉的西装下摆擦过他脸颊,带着火药与檀香混杂的气味。
再次睁眼时,月光正照着河面。
李慕白发现自己躺在棺材盖上,心口莲花疤泛着幽蓝。
吴勉的金牙在月光下闪烁,他正用匕首撬棺材钉,每撬一枚就咬破手指画符。
"这是孙小姐的棺木。
沈老头竹杖点在棺头,铜铃震得水面泛起涟漪,"血太岁借周李氏的尸身重生,现在要夺你的……"
棺盖突然弹开,腐烂的绸缎里裹着具穿凤冠霞帔的女尸。
李慕白看见女尸耳垂的血玉,与周氏临死前落下的一般无二。
女尸突然睁眼,浑浊的瞳孔映出吴勉举枪的身影。
枪声与水花同时炸开。
子弹穿透女尸咽喉的瞬间,李慕白看见吴勉后颈浮起青筋,金牙缝隙渗出黑血。
沈老头的竹杖劈向女尸天灵,杖头铜铃震得整具棺材轰然炸裂。
腐臭的河水突然翻涌,数十根浸透血水的黑发缠住三人脚踝。
李慕白看见黑发间浮着周氏的脸,她耳垂的血玉正在滴落黑血。
吴勉的驳壳枪卡在棺木裂缝里,沈老头的竹杖炸成碎片。
"砍断!
吴勉抽出匕首,刀刃映出李慕白发青的脸。
匕首划过脚踝的瞬间,黑发炸成血雾,空中飘来婴儿啼哭。
李慕白栽进河里,看见自己手腕缠着根黑发,正往皮肉里钻。
沈老头突然拽着他撞向河岸。
朽木断裂声里,两人摔进腥臭的淤泥。
吴勉的驳壳枪在月光下闪烁,枪管还冒着青烟。
李慕白摸向心口,莲花疤不知何时裂成铜钱状,渗着血水。
"它在你骨髓里。
吴勉扯开道袍,露出胸口的弹孔疤痕,"当年局座用分魂术镇血太岁,现在……"他忽然咳嗽,吐出的血珠凝成周氏模样,"该用纯阳之血祭棺。
沈老头突然掏出火折子,吴勉的道袍轰然燃烧。
火光中,李慕白看见老道腰间晃动的铜镜,镜框刻着"孙氏殉葬品"。
沈老头的竹杖头燃着符纸,照出李慕白额间的莲花印记。
"烧了这具肉身。
沈老头将火折子扔向棺材,"血太岁要借你的皮囊还魂,现在……"他忽然扯开李慕白衣襟,心口铜钱疤绽成血莲,"该醒了,孙小姐。
李慕白最后看见的是吴勉金牙闪烁,沈老头的竹杖头燃着蓝火。
地下传来婴儿啼哭,晨曦中的河面泛着猩红,像极了周氏临死前耳垂的血玉。
他的身体在火光中轻盈如羽,飘向半空时,听见沈老头沙哑的嗓音:"民调局第八十一任密探,李慕白,接令!
腐臭的河风卷着灰烬扑在脸上时,李慕白正悬在半空。
吴勉的金牙在火光里明灭,沈老头的竹杖燃成火柱,镇魂牢的青砖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。
他看见自己倒影在血水中扭曲,心口铜钱疤绽成血莲的刹那,河底传来婴儿夜啼般的哭声。
"噗通!
冰凉的河水灌进口鼻时,李慕白听见铁链断裂声。
周氏临死前抓破他手背的指甲痕突然灼烧般疼痛,腕间黑发如活物般勒进皮肉。
他挣扎着踢向水面,却见吴勉的驳壳枪在火光中炸成碎片,沈老头的灰布衫燃着幽蓝磷火。
"闭眼!
炸雷般的吼声震得耳膜生疼。
李慕白被拽进漆黑的水下,腐臭的淤泥糊住眼睛。
抓着他脚踝的手冷得像浸过冰窖,却带着檀香混合火药的气息。
他呛了口水,模糊看见吴勉西装下摆擦过鼻尖,金牙缝隙渗出的黑血凝成细丝,在水中飘散如墨。
窒息感漫上来时,李慕白突然看清水底景象。
半截石牌坊埋在淤泥里,斑驳的"周氏宗祠"四个字爬满青苔。
牌楼缝隙卡着具森白骷髅,空洞的眼窝正对着水面,挂着残破的红盖头——正是三年前他入赘周府时,花轿经过的牌楼。
拽着他的力道突然消失。
李慕白踢开水草,却见吴勉浮在浑浊水里,西装口袋翻出半截铜铃。
沈老头的竹杖插在骷髅头顶,铜铃震得牌楼石缝渗出黑血。
水面泛起猩红,飘来婴儿啼哭,李慕白后颈铜钱疤突然灼烧般剧痛。
"咔嚓!
骨裂声从牌楼深处传来。
李慕白看见骷髅手指突然动弹,抓向吴勉脚踝。
他抄起河底碎石砸过去,石子却穿过骷髅手掌。
腐臭的黑发缠上他手腕,水中飘来周氏临死前耳垂的血玉气息。
"李慕白!
吴勉的吼声混着水泡炸开。
驳壳枪管从西装内袋滑落,李慕白接住枪身的瞬间,骷髅突然张口咬住他小腿。
森白齿缝滴落黑血,腐蚀着裤管。
李慕白扣动扳机,子弹穿透骷髅头骨,在水底炸开团团血雾。
沈老头的竹杖突然燃起磷火。
火光中,李慕白看见牌楼石缝里卡着数十枚铜钱,每枚都烙着三角符——与他后颈的疤如出一辙。
骷髅在火光里扭曲,化作周氏临死前的模样,耳垂血玉滴落黑水。
"血太岁要借你的皮囊还魂!
沈老头杖头符纸轰然燃烧,"砍断!
吴勉的匕首擦着李慕白耳畔劈下,刀刃斩断黑发的刹那,水底传来琉璃碎裂声。
李慕白感觉骨髓深处传来尖啸,铜钱疤绽成血莲,飘出檀香混合腐臭的气息。
他抄起竹杖捅进骷髅咽喉,磷火引燃黑血,水面炸开冲天火柱。
破水而出的瞬间,李慕白看见残月如钩。
吴勉的金牙在火光里闪烁,沈老头的灰布衫燃着幽蓝火焰。
镇魂牢已成火海,半截石牌坊从地底升起,牌楼缝隙卡着具焦黑骷髅。
李慕白摸向后颈,铜钱疤不知何时凝成血玉,滴着黑水。
"你看见牌楼里的铜钱了?
沈老头竹杖插进焦土,铜铃震得梁上积灰簌簌,"八十年前,局座抽孙小姐三魂镇血太岁,用的就是周氏宗祠的铜钱锁魂阵。
吴勉突然扯开道袍,露出胸口的弹孔疤痕。
疤痕泛着幽蓝,竟与李慕白心口莲花疤如出一辙。
纯阳之体养尸,玉锁片镇魂。
他咬破指尖在疤痕画符,"现在血太岁要破棺,局座的意思是……"
地底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。
镇魂牢墙面裂开蛛网纹,砖缝渗出黑血。
李慕白看见血雾在空中凝成周氏的脸,她耳垂血玉滴落黑水,腐蚀着地面。
吴勉的驳壳枪突然炸膛,沈老头的竹杖头炸成碎片。
"砍断!
吴勉拽着李慕白撞向火墙。
生锈的铁链迸出火星,李慕白感觉后颈铜钱疤灼烧般剧痛。
他抄起断链劈向血雾,火星引燃黑血,炸开团团血焰。
沈老头突然扯开道袍,露出心口狰狞的刺青——竟是半张人脸,与李慕白后颈的疤重叠时,镇魂牢地面轰然塌陷。
李慕白坠入黑暗的瞬间,看见吴勉的金牙在火光里闪烁。
沈老头的竹杖燃成火柱,铜铃震得整间牢房地动山摇。
他感觉骨髓深处传来尖啸,铜钱疤绽成血莲,飘出婴儿夜啼般的哭声。
再次睁眼时,腐臭的河风正卷着灰烬扑在脸上。
李慕白发现自己躺在棺材盖上,心口莲花疤泛着幽蓝。
吴勉的西装下摆擦过他脸颊,带着火药与檀香混杂的气味。
水面浮着半截棺材,棺盖上钉着七根铁钉,钉尾缠着染血的布条。
"这是孙小姐的棺木。
沈老头竹杖点在棺头,铜铃震得水面泛起涟漪。
棺盖突然弹开,腐烂的绸缎里裹着具穿凤冠霞帔的女尸。
李慕白看见女尸耳垂的血玉,与周氏临死前落下的一般无二。
女尸突然睁眼,浑浊的瞳孔映出吴勉举枪的身影。
枪声与水花同时炸开,子弹穿透女尸咽喉的瞬间,李慕白看见吴勉后颈浮起青筋,金牙缝隙渗出黑血。
沈老头的竹杖劈向女尸天灵,杖头铜铃震得整具棺材轰然炸裂。
腐臭的河水突然翻涌,数十根浸透血水的黑发缠住三人脚踝。
李慕白看见黑发间浮着周氏的脸,她耳垂的血玉正在滴落黑血。
吴勉的驳壳枪卡在棺木裂缝里,沈老头的竹杖炸成碎片。
"砍断!
吴勉的匕首擦着李慕白耳畔劈下,刀刃斩断黑发的刹那,水底传来琉璃碎裂声。
李慕白感觉骨髓深处传来尖啸,铜钱疤绽成血莲,飘出檀香混合腐臭的气息。
他抄起竹杖捅进女尸咽喉,磷火引燃黑血,水面炸开冲天火柱。
破水而出的瞬间,李慕白看见残月如钩。
吴勉的金牙在火光里闪烁,沈老头的灰布衫燃着幽蓝火焰。
镇魂牢已成火海,半截石牌坊从地底升起,牌楼缝隙卡着具焦黑骷髅。
李慕白摸向后颈,铜钱疤不知何时凝成血玉,滴着黑水。
"你看见牌楼里的铜钱了?
沈老头竹杖插进焦土,铜铃震得梁上积灰簌簌,"八十年前,局座抽孙小姐三魂镇血太岁,用的就是周氏宗祠的铜钱锁魂阵。
吴勉突然扯开道袍,露出胸口的弹孔疤痕。
疤痕泛着幽蓝,竟与李慕白心口莲花疤如出一辙。
纯阳之体养尸,玉锁片镇魂。
他咬破指尖在疤痕画符,"现在血太岁要破棺,局座的意思是……"
地底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。
镇魂牢墙面裂开蛛网纹,砖缝渗出黑血。
李慕白看见血雾在空中凝成周氏的脸,她耳垂血玉滴落黑水,腐蚀着地面。
吴勉的驳壳枪突然炸膛,沈老头的竹杖头炸成碎片。
"砍断!
吴勉拽着李慕白撞向火墙。
生锈的铁链迸出火星,李慕白感觉后颈铜钱疤灼烧般剧痛。
他抄起断链劈向血雾,火星引燃黑血,炸开团团血焰。
沈老头突然扯开道袍,露出心口狰狞的刺青——竟是半张人脸,与李慕白后颈的疤重叠时,镇魂牢地面轰然塌陷。
李慕白坠入黑暗的瞬间,看见吴勉的金牙在火光里闪烁。
沈老头的竹杖燃成火柱,铜铃震得整间牢房地动山摇。
他感觉骨髓深处传来尖啸,铜钱疤绽成血莲,飘出婴儿夜啼般的哭声。
腐臭的河风再次卷来灰烬时,李慕白正悬在半空。
吴勉的西装下摆燃着磷火,沈老头的竹杖头滴落黑血。
水面泛起猩红,飘来婴儿啼哭,镇魂牢的残垣在火光中坍塌。
"李慕白!
炸雷般的吼声震得耳膜生疼。
李慕白被拽进漆黑的水下,腐臭的淤泥糊住眼睛。
抓着他脚踝的手冷得像浸过冰窖,却带着檀香混合火药的气息。
他呛了口水,模糊看见吴勉浮在浑浊水里,金牙缝隙渗出的黑血凝成细丝,在水中飘散如墨。
窒息感漫上来时,李慕白突然看清水底景象。
半截石牌坊埋在淤泥里,斑驳的"周氏宗祠"四个字爬满青苔。
牌楼缝隙卡着具森白骷髅,空洞的眼窝正对着水面,挂着残破的红盖头——正是三年前他入赘周府时,花轿经过的牌楼。
拽着他的力道突然消失。
李慕白踢开水草,却见吴勉西装下摆擦过鼻尖,口袋翻出半截铜铃。
沈老头的竹杖插在骷髅头顶,铜铃震得牌楼石缝渗出黑血。
水面泛起猩红,飘来婴儿啼哭,李慕白后颈铜钱疤突然灼烧般剧痛。
"咔嚓!
骨裂声从牌楼深处传来。
李慕白看见骷髅手指突然动弹,抓向吴勉脚踝。
他抄起河底碎石砸过去,石子却穿过骷髅手掌。
腐臭的黑发缠上他手腕,水中飘来周氏临死前耳垂的血玉气息。
"李慕白!
吴勉的吼声混着水泡炸开。
驳壳枪管从西装内袋滑落,李慕白接住枪身的瞬间,骷髅突然张口咬住他小腿。
森白齿缝滴落黑血,腐蚀着裤管。
李慕白扣动扳机,子弹穿透骷髅头骨,在水底炸开团团血雾。
沈老头的竹杖突然燃起磷火。
火光中,李慕白看见牌楼石缝里卡着数十枚铜钱,每枚都烙着三角符——与他后颈的疤如出一辙。
骷髅在火光里扭曲,化作周氏临死前的模样,耳垂血玉滴落黑水。
"血太岁要借你的皮囊还魂!
沈老头杖头符纸轰然燃烧,"砍断!
吴勉的匕首擦着李慕白耳畔劈下,刀刃斩断黑发的刹那,水底传来琉璃碎裂声。
李慕白感觉骨髓深处传来尖啸,铜钱疤绽成血莲,飘出檀香混合腐臭的气息。
他抄起竹杖捅进骷髅咽喉,磷火引燃黑血,水面炸开冲天火柱。
破水而出的瞬间,李慕白看见残月如钩。
吴勉的金牙在火光里闪烁,沈老头的灰布衫燃着幽蓝火焰。
镇魂牢已成火海,半截石牌坊从地底升起,牌楼缝隙卡着具焦黑骷髅。
李慕白摸向后颈,铜钱疤不知何时凝成血玉,滴着黑水。
"你看见牌楼里的铜钱了?
沈老头竹杖插进焦土,铜铃震得梁上积灰簌簌,"八十年前,局座抽孙小姐三魂镇血太岁,用的就是周氏宗祠的铜钱锁魂阵。
吴勉突然扯开道袍,露出胸口的弹孔疤痕。
疤痕泛着幽蓝,竟与李慕白心口莲花疤如出一辙。
纯阳之体养尸,玉锁片镇魂。
他咬破指尖在疤痕画符,"现在血太岁要破棺,局座的意思是……"
地底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。
镇魂牢墙面裂开蛛网纹,砖缝渗出黑血。
李慕白看见血雾在空中凝成周氏的脸,她耳垂血玉滴落黑水,腐蚀着地面。
吴勉的驳壳枪突然炸膛,沈老头的竹杖头炸成碎片。
"砍断!
吴勉拽着李慕白撞向火墙。
生锈的铁链迸出火星,李慕白感觉后颈铜钱疤灼烧般剧痛。
他抄起断链劈向血雾,火星引燃黑血,炸开团团血焰。
沈老头突然扯开道袍,露出心口狰狞的刺青——竟是半张人脸,与李慕白后颈的疤重叠时,镇魂牢地面轰然塌陷。
李慕白坠入黑暗的瞬间,看见吴勉的金牙在火光里闪烁。
沈老头的竹杖燃成火柱,铜铃震得整间牢房地动山摇。
他感觉骨髓深处传来尖啸,铜钱疤绽成血莲,飘出婴儿夜啼般的哭声。
腐臭的河风卷着灰烬扑在脸上时,李慕白正悬在半空。
吴勉的西装下摆燃着磷火,沈老头的竹杖头滴落黑血。
水面泛起猩红,飘来婴儿啼哭,镇魂牢的残垣在火光中坍塌。
"李慕白!
炸雷般的吼声震得耳膜生疼。
李慕白被拽进漆黑的水下,腐臭的淤泥糊住眼睛。
抓着他脚踝的手冷得像浸过冰窖,却带着檀香混合火药的气息。
他呛了口水,模糊看见吴勉浮在浑浊水里,金牙缝隙渗出的黑血凝成细丝,在水中飘散如墨。
窒息感漫上来时,李慕白突然看清水底景象。
半截石牌坊埋在淤泥里,斑驳的"周氏宗祠"四个字爬满青苔。
牌楼缝隙卡着具森白骷髅,空洞的眼窝正对着水面,挂着残破的红盖头——正是三年前他入赘周府时,花轿经过的牌楼。
拽着他的力道突然消失。
李慕白踢开水草,却见吴勉西装下摆擦过鼻尖,口袋翻出半截铜铃。
沈老头的竹杖插在骷髅头顶,铜铃震得牌楼石缝渗出黑血。
水面泛起猩红,飘来婴儿啼哭,李慕白后颈铜钱疤突然灼烧般剧痛。
"咔嚓!
骨裂声从牌楼深处传来。
李慕白看见骷髅手指突然动弹,抓向吴勉脚踝。
他抄起河底碎石砸过去,石子却穿过骷髅手掌。
腐臭的黑发缠上他手腕,水中飘来周氏临死前耳垂的血玉气息。
"李慕白!
吴勉的吼声混着水泡炸开。
驳壳枪管从西装内袋滑落,李慕白接住枪身的瞬间,骷髅突然张口咬住他小腿。
森白齿缝滴落黑血,腐蚀着裤管。
李慕白扣动扳机,子弹穿透骷髅头骨,在水底炸开团团血雾。
沈老头的竹杖突然燃起磷火。
火光中,李慕白看见牌楼石缝里卡着数十枚铜钱,每枚都烙着三角符——与他后颈的疤如出一辙。
骷髅在火光里扭曲,化作周氏临死前的模样,耳垂血玉滴落黑水。
"血太岁要借你的皮囊还魂!
沈老头杖头符纸轰然燃烧,"砍断!
吴勉的匕首擦着李慕白耳畔劈下,刀刃斩断黑发的刹那,水底传来琉璃碎裂声。
李慕白感觉骨髓深处传来尖啸,铜钱疤绽成血莲,飘出檀香混合腐臭的气息。
他抄起竹杖捅进骷髅咽喉,磷火引燃黑血,水面炸开冲天火柱。
破水而出的瞬间,李慕白看见残月如钩。
吴勉的金牙在火光里闪烁,沈老头的灰布衫燃着幽蓝火焰。
镇魂牢已成火海,半截石牌坊从地底升起,牌楼缝隙卡着具焦黑骷髅。
李慕白摸向后颈,铜钱疤不知何时凝成血玉,滴着黑水。
"你看见牌楼里的铜钱了?
沈老头竹杖插进焦土,铜铃震得梁上积灰簌簌,"八十年前,局座抽孙小姐三魂镇血太岁,用的就是周氏宗祠的铜钱锁魂阵。
吴勉突然扯开道袍,露出胸口的弹孔疤痕。
疤痕泛着幽蓝,竟与李慕白心口莲花疤如出一辙。
纯阳之体养尸,玉锁片镇魂。
他咬破指尖在疤痕画符,"现在血太岁要破棺,局座的意思是……"
地底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。
镇魂牢墙面裂开蛛网纹,砖缝渗出黑血。
李慕白看见血雾在空中凝成周氏的脸,她耳垂血玉滴落黑水,腐蚀着地面。
吴勉的驳壳枪突然炸膛,沈老头的竹杖头炸成碎片。
"砍断!
吴勉拽着李慕白撞向火墙。
生锈的铁链迸出火星,李慕白感觉后颈铜钱疤灼烧般剧痛。
他抄起断链劈向血雾,火星引燃黑血,炸开团团血焰。
沈老头突然扯开道袍,露出心口狰狞的刺青——竟是半张人脸,与李慕白后颈的疤重叠时,镇魂牢地面轰然塌陷。
李慕白坠入黑暗的瞬间,看见吴勉的金牙在火光里闪烁。
沈老头的竹杖燃成火柱,铜铃震得整间牢房地动山摇。
他感觉骨髓深处传来尖啸,铜钱疤绽成血莲,飘出婴儿夜啼般的哭声。
张国庆的罗盘在掌心剧烈震颤,朱砂绘制的卦象在羊皮纸上突然渗出殷红血珠。
李二狗举着的火把"啪"地爆了个灯花,将祠堂斑驳的墙面映得忽明忽暗。
墙缝里插着的桃木钉不知何时齐根断裂,青苔覆盖的供桌上,那尊被红布蒙住的牌位正渗出缕缕黑气。
"退!
张国庆反手抽出七星剑,剑刃划过供桌的刹那,黑气突然凝成实质。
李二狗只觉后颈寒毛倒竖,眼睁睁看着团黑雾裹住张国庆的手腕,剑锋距牌位三寸便再难寸进。
供桌下的青砖突然塌陷,露出半截腐烂的棺木,棺盖上密密麻麻钉着七寸铁钉,钉头竟都泛着蓝汪汪的磷光。
"起尸了!
李二狗抄起五帝钱就要往棺木上撒,却被张国庆用剑鞘拦住。
棺木里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刺耳声响,混着含糊不清的呜咽,像是被掐住喉咙的妇人哭嚎。
张国庆咬破指尖在剑刃抹过,殷红的血珠刚触到棺木,整具棺材突然剧烈抽搐,铁钉"叮叮当当"崩落满地。
一只青黑的手骨猛地戳穿棺盖,指尖甲缝里塞满暗红色肉丝。
张国庆剑锋一转挑住枯手,李二狗举着火把凑近,火光下看清那手骨小指戴着枚翡翠戒指,戒面雕着半张人脸,人脸眼睛的位置是两个血窟窿。
"这是……"李二狗话音未落,整具棺材突然炸裂。
腐臭的秽物溅上祠堂梁柱,那些用公鸡血画的符咒瞬间被腐蚀出焦黑孔洞。
张国庆拽着李二狗连退七步,背后撞开雕花木窗,两人滚进院中雨幕时,听见祠堂里传来铁链拖拽声,混着湿漉漉的脚步声逼近。
雨水中,张国庆突然盯着李二狗腰间。
那枚从古墓带出的青铜匣不知何时渗出黏液,在雨水冲刷下,匣面浮现出凸起的蝌蚪文。
李二狗刚要伸手去擦,张国庆突然用剑鞘敲在他手腕:"别碰!
这是尸毒!
话音未落,祠堂大门"哐当"洞开。
浓雾中走出个穿靛蓝短打的汉子,左脸从眉心到嘴角有道狰狞疤痕,右手提着的铁尺上,赫然挂着三枚铜铃。
铜铃无风自动,发出与棺中女尸相同的呜咽声。
"赵四爷?
李二狗失声叫道。
这汉子他认得,是十里八村有名的阴阳先生,去年还给张家看过祖坟。
赵四冷笑一声,铁尺在青砖地上划出火星:"张师傅好眼力,可惜知道得太多了。
张国庆剑指地面,雨水顺着剑尖汇成细流:"你早就算到我们会来?
"从你爷爷那辈就开始布这个局了。
赵四爷铁尺重重顿地,院中槐树簌簌落下带血的树叶,"当年张天师斩杀血尸王,把半块玉珏镇在墓里。
你们既然挖出青铜匣,离玉珏就不远了。
李二狗突然摸到腰间锦囊,里面装着从古墓带出的玉蝉。
此刻玉蝉竟在锦囊里疯狂振动,蝉翼纹路泛着诡异的红光。
他刚要掏出来,张国庆突然厉喝:"闭眼!
七星剑在空中划出北斗七星阵,剑光将雨幕撕开七道缺口。
赵四爷的铁尺铜铃突然炸碎,铃铛碎片嵌入槐树,树冠顿时燃起幽绿磷火。
张国庆剑尖抵住赵四咽喉时,雨水中突然传来铜锣声,震得两人耳膜生疼。
村口方向亮起两盏白纸灯笼,灯笼后跟着八抬轿子,轿帘绣着血红的"阴"字。
抬轿的竟是八个纸扎的童男童女,纸手裂开口子,露出森森白骨。
轿子里飘出女人的哭声,与祠堂女尸的呜咽如出一辙。
"子时三刻,百鬼夜行。
赵四爷趁着张国庆分神,突然咬破舌尖喷出血雾。
血雾触到剑刃发出滋滋怪响,张国庆连退五步,感觉掌心罗盘烫得像块火炭。
李二狗刚要撒出五帝钱,却发现铜钱上布满锈斑,乾隆通宝四个字已模糊难辨。
轿子里的哭声骤然转厉,八个纸人突然齐刷刷转头。
李二狗看见最近的那个纸姑娘,脸颊贴着褪色的胭脂纸,嘴角却咧到耳根,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糯米牙。
纸轿突然落地,轿帘无风自卷,露出个穿凤冠霞帔的女尸。
女尸隆起的腹部突然裂开,钻出数十只指甲盖大的血蜘蛛,蛛腿上的绒毛泛着蓝光。
张国庆甩出三张黄符,符纸在半空自燃,爆出三团金火。
火光照见女尸脖颈挂着半块玉珏,与青铜匣里的蝌蚪文遥相呼应。
李二狗想起古墓里的壁画,那画中孕妇被蜘蛛啃食肝脏的画面突然在眼前重现,胃袋翻涌着冲上喉头。
"小心脚下!
张国庆剑锋挑飞两只血蜘蛛,却见青砖缝里钻出更多蛛卵。
李二狗踩着赵四爷的尸身跃上房梁,却见整个村庄的屋顶都爬满蓝绒蛛。
瓦片坠地的脆响中,他瞥见村口老井里浮着个湿淋淋的婴孩,脐带还连在井壁上,井沿石缝里卡着半截青铜匣的残片。
张国庆突然吹响骨哨,哨声引动雨幕中的雷云。
紫电劈在槐树刹那,所有血蜘蛛同时僵住,背甲浮现出蝌蚪文组成的符咒。
李二狗趁机掏出玉蝉,红光照亮女尸腹部,那里密密麻麻的蛛卵突然爆裂,涌出带着腥气的黑水。
"快拼玉珏!
张国庆用剑鞘敲碎女尸天灵盖,半块玉珏落入水洼。
李二狗从怀中掏出另半块,当两瓣残玉相合的瞬间,整座村庄突然地动山摇。
祠堂方向传来青铜匣开启的闷响,匣中飞出七只金蟾,蟾蜍背上驮着青铜锁链,锁链尽头是具被蛛网缠绕的骸骨。
骸骨脖颈挂着个铜镜,镜中映出的不是张国庆的脸,而是个戴青铜面具的道士。
道士左眼嵌着翡翠,右眼流着血泪,双手结着茅山失传已久的"天蓬尺"手印。
李二狗感觉怀中的玉蝉突然变得滚烫,蝉翼上浮现出与铜镜相同的符咒。
"这是……"他话未说完,地面突然塌陷。
两人坠入地下暗河,漂流中看见洞顶倒挂着无数血尸,每具尸体心脏都插着青铜锁链。
暗流将他们冲向石洞尽头,那里立着尊青铜鼎,鼎中沸腾的黑水里浮沉着半张人脸——正是赵四爷左脸的疤痕!
张国庆用剑尖挑开人脸,鼎底露出个石匣。
匣中羊皮卷记载着百年前血尸王的诅咒:凡张氏后人开启玉珏者,必遭九幽阴兵索命。
卷末画着个戴青铜面具的道士,与铜镜中的倒影一般无二,道士脚下压着七具血尸,正是他们刚在洞顶见到的模样。
李二狗突然浑身剧震,怀中的玉蝉竟开始啃食羊皮卷。
蝉口器分泌的黏液将咒文腐蚀殆尽,最后只剩下面具道士右眼下的血泪痣。
张国庆的罗盘突然指向石匣夹层,夹层里藏着半截断裂的桃木剑,剑穗上系着张盈的生辰八字。
暗河上方突然传来铜铃脆响,七盏引魂灯顺着钟乳石垂下。
灯影里走出个穿粉色襦裙的女童,手腕脚踝系着红绳铃铛,正是张盈的装扮。
女童怀中的布娃娃突然睁眼,漆黑眼珠映出两人身后的血尸群像。
"舅舅……"李二狗刚要伸手,被张国庆死死按住。
七星剑斩断女童红绳的刹那,所有引魂灯同时爆裂。
黑暗中传来张盈的尖叫:"二狗哥救我!
声音忽远忽近,混着血尸的抓挠声从四面逼近。
张国庆突然咬破舌尖,含着一口血雾喷向石匣。
羊皮卷残页无火自燃,露出匣底的青铜钥匙。
钥匙插进鼎身孔洞的瞬间,整尊鼎发出龙吟般的震颤,洞顶血尸齐刷刷跪地,青铜锁链寸寸崩裂。
鼎中黑水突然凝结成冰,映出张盈被绑在祭坛的画面,祭坛周围站着七个戴青铜面具的道士。
"子时三刻,阴门大开。
张国庆剑指鼎中冰面,"赵四爷早算到我们会来,张盈怕是已经……"话音未落,冰面突然炸裂,飞出七根青铜钉。
李二狗用五帝钱挡住六根,最后一根擦过他耳畔,钉进石缝里的羊皮卷残页,正是记载着血尸王诅咒的那张。
鼎底露出暗道,台阶上布满带血的脚印,大小与张盈的绣鞋吻合。
两人刚踏下台阶,身后的青铜鼎突然合拢,石门降下瞬间,他们听见赵四爷的狂笑在洞窟回荡:"张天师的后人,你们就陪着小小姐,给血尸王当祭品吧!
暗道尽头是间石室,四壁刻满蝌蚪文,正中摆着具水晶棺。
棺中躺着穿粉色襦裙的女童,与张盈生得一般模样,只是眉心多颗朱砂痣。
棺盖内侧刻着八字命理,正是张盈的生辰八字。
李二狗刚要触碰棺盖,水晶突然裂开蛛网纹,棺中女童猛地睁眼,瞳孔竟与血蜘蛛一般无二。
"二狗哥……"女童的声音带着回音,石室地面突然塌陷。
两人坠入更深的地宫,头顶传来石门闭合的闷响,混着张盈撕心裂肺的哭喊。
地宫石壁上嵌着七盏长明灯,灯油里浮着未成形的人脸,每张脸都与李二狗有三分相似。
灯影摇晃中,他们看见地宫尽头立着尊青铜镜。
镜中映出的不是他们的身影,而是张氏祠堂的供桌,供桌上摆着两碗倒头饭,饭里插着三根香,香灰正缓缓勾勒出张盈血泪纵横的脸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