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新媳妇上轿喽——"
"王婶子,您老倒是走稳当些!"前头领路的轿夫头子老赵头回身啐了一口,"这青石板刚洒过水,别让轿子打了滑儿。"
王媒婆讪笑着紧走两步,绸缎鞋面却故意在石板缝里蹭了蹭。她耳垂上的假翡翠耳坠子晃得厉害,倒像是两滴将落未落的绿眼泪。昨儿半夜,城东头棺材铺的刘掌柜塞给她二十块现大洋,银元在枕边叮当响,跟催命符似的。
"秀娥啊,娘的好闺女……"李家院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。王媒婆隔着轿帘缝儿瞅见个穿石榴红嫁衣的姑娘,正被两个婆子按着梳头。那姑娘生得柳叶眉樱桃口,可那双眼睛啊,亮得跟山涧里的似的。
"起轿——"
八个大汉齐声吆喝,轿子刚离地三寸,王媒婆突然觉得后脖颈子发凉。她猛回头,正撞见李家后院那棵老槐树在风里乱晃,枯枝子刮在青砖墙上,像极了人指甲抓挠的声响。
"停轿!"
前头突然传来老赵头的吼声。王媒婆吓得一哆嗦,轿杆子险些脱了手。原来是迎亲队伍和另一顶花轿在巷子口撞了个正着,两顶轿子并排堵在路当中,活像两只斗架的公鸡。
"对不住对不住!"对面轿夫头子点头哈腰地作揖,"我们是去城南张员外家的,劳烦各位行个方便。"
王媒婆探出脑袋刚要骂街,忽然瞥见对面轿帘上绣着的并蒂莲。她心里"咯噔"一下——这花样,分明是活人娶亲的规制!再细看那轿夫们的鞋帮子,崭新的千层底,哪像常走阴亲路的老脚行?
"换条道走!"她尖着嗓子喊,"从槐树胡同绕过去!"
老赵头却像没听见似的,自顾自掏出烟袋锅子:"王婶子,您可闻见什么味儿没有?"
王媒婆这才发觉空气里飘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,混着轿子里渗出的淡淡血腥气。她正要发作,忽听得头顶"咔嚓"一声,抬轿的竹竿竟从中裂开道缝子!
"要坏事!"她脑子里嗡的一声,也不管什么规矩礼数,伸手就去掀轿帘。这一掀可不要紧,里头端坐的新娘子头顶的红盖头,不知何时变成了惨白的麻布!
"啊——"
王媒婆的尖叫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。对面轿子里的新娘子突然探出头来,冲这边嫣然一笑。那姑娘生得明眸皓齿,可嘴角咧开的弧度,分明是画在纸人上的笑模样!
"当啷!"
老赵头的烟袋锅子掉在地上,火星子溅到轿夫的裤脚上。说时迟那时快,两队轿夫像约好了似的,突然抬起轿子就往相反方向狂奔。王媒婆被颠得七荤八素,死死抓住轿窗上的流苏穗子,指甲盖都掐进了肉里。
"错……错上花轿了!"她终于回过味来,可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,喊出的声音比蚊子还小。轿子突然重重落地,她整个人摔在轿厢板上,头上的绒花簪子都歪到了一边。
外头传来此起彼伏的脚步声,夹杂着铜铃声。王媒婆哆嗦着掀开轿帘一角,只见十几个穿阴阳袍的道士,正围着两顶轿子跳踏罡步。领头的老道手持桃木剑,剑尖上挑着张黄符,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蓝光。
"阴阳错位,乾坤倒转!"老道长喝一声,剑尖直指王媒婆的轿子,"这厢才是真新娘!"
王媒婆这才看清,对面轿子里坐着的,分明是李家那个眼的姑娘!可那姑娘此刻双目紧闭,面色青紫,活像具刚从棺材里抬出来的尸体。而自己轿中这位,虽然盖着麻布,可那麻布底下分明透出活人肌肤的温润光泽。
"道长明鉴!"王媒婆连滚带爬地扑出轿子,"这都是刘掌柜的主意,他说城南张家少爷……"
话没说完,她后颈突然挨了记手刀,眼前一黑就栽倒在地。最后看到的画面,是老赵头阴沉的脸,和他手里明晃晃的匕首。
张少奶奶的嫁衣是苏州双面绣,正红缎子上游着九十九条金鲤鱼。可此刻这身华服穿在李秀娥身上,却像被火燎过的纸钱,透着股子焦糊味儿。
"一拜天地——"
喜娘拖着长腔喊礼,李秀娥却死死盯着堂前那对龙凤烛。火苗子跳得欢实,映得满堂宾客的脸都像戏台上的油彩。她记得娘说过,新嫁娘的盖头要等新郎来挑,可这会儿,她的手心里攥着块冰凉的玉牌——那是今早梳头时,从妆奁底层摸出来的。
"二拜高堂——"
李秀娥被按着往下拜时,玉牌硌得她掌心生疼。她突然想起昨夜后院老槐树下的对话,那个穿灰布衫的年轻人,说要在喜轿经过乱葬岗时,往东南角撒把糯米。
"夫妻对拜——"
喜帕下忽然闪过一抹青色。李秀娥猛地抬头,正撞见新郎官腰间晃动的玉佩。那玉佩雕着个龇牙咧嘴的夜叉,和她手里的玉牌背面刻的符咒,竟是一模一样!
"送入洞房——"
最后一声唱礼像把剪刀,剪断了李秀娥绷紧的神经。她被推进洞房的刹那,听见前院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,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惊呼。房门"砰"地关上,她反手摸到门闩,却听见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。
"李姑娘莫怕。"是那个灰布衫年轻人的声音,"张家的冥婚,本该是给死人配的阴亲。"
李秀娥的指甲掐进掌心。玉牌上的纹路硌着肉,她忽然明白过来——这哪是什么玉牌,分明是块引魂牌!
子时的梆子刚敲过,张员外就带着家丁闯进了祠堂。供桌上的长生牌位东倒西歪,香炉里积着厚厚的香灰,最上头那根线香,竟是倒着插的。
"反了天了!"张员外一巴掌拍在供桌上,震得烛台乱颤,"定是那个小搞的鬼!"
话音未落,祠堂梁上突然垂下条白绫。家丁们举着火把后退,却见白绫无风自动,渐渐显出个人形来。那是个穿月白衫子的女子,面色惨白如纸,可眉心一点朱砂痣,红得像是能滴下血来。
"张老爷,您可还认得我?"女子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桌面,"十五年前,您用三石米换走我妹妹的婚书时,可曾想过有今日?"
张员外两腿一软跪在地上。他认得这声音,分明是早该化成白骨的陈家大小姐!当年他为攀附权贵,设计让陈家二小姐代嫁病秧子,生生把个大活人锁在城隍庙里活活饿死。
"冤有头债有主……"他哆嗦着往供桌底下钻,却摸到满手黏腻。举火把一照,供桌底下竟趴着只血淋淋的黄鼠狼,嘴里还叼着半截人的手指头。
李秀娥攥着引魂牌的手在发抖。灰布衫年轻人正用朱砂在黄纸上画符,烛火把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,拉得老长。
"陈家姐姐的魂魄,就被镇在这尊泥胎里。"年轻人指着角落里落满灰尘的城隍像,"张家人每逢初一十五,都用童男童女的血来祭这邪神。"
李秀娥突然想起今早梳头时,铜镜里一闪而过的白影。她当时以为眼花,此刻想来,那分明是个披头散发的女鬼,正趴在她肩头梳头!
"时辰到了。"年轻人突然站起身,手中符纸无火自燃,"李姑娘,该你上轿了。"
话音未落,庙门外突然响起唢呐声。李秀娥浑身一震——这调子,分明是白日里错上花轿时吹的《百鸟朝凤》!
王媒婆是在柴房醒来的。她后颈疼得厉害,嘴里泛着股铁锈味儿。借着窗棂透进的月光,她看见自己手腕上缠着根红绳,另一头系在只老母鸡的爪子上。
"咯咯哒——"
老母鸡突然扑棱着翅膀跳起来,红绳另一端传来拉力,竟拖着王媒婆往墙角拽。她吓得哇哇乱叫,却见墙角砖缝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,顺着红绳蜿蜒爬来,在月光下泛着磷火般的幽光。
"救命啊!"她刚要喊,嘴里突然被塞进团破布。定睛一看,竟是半块染血的盖头——正是今早轿子里那方白麻布!
李秀娥被扶上轿时,引魂牌突然发烫。她掀开轿帘一角,看见年轻人正往轿顶插三炷香。香头火星子明灭,在夜风中连成个诡异的三角形。
"闭眼。"年轻人突然伸手盖住她眼睛,"无论听见什么,千万别睁眼。"
轿子起轿的瞬间,李秀娥听见四面八方传来女人的哭声。有老有少,有尖有细,像是无数根银针往太阳穴里扎。她死死攥住引魂牌,忽然觉得掌心发痒——玉牌上的符咒,竟在慢慢融化!
"到了。"
不知过了多久,年轻人轻声说。李秀娥睁开眼,发现自己站在口枯井边。井沿上生满青苔,可井底却泛着诡异的红光,像是煮沸了的血水。
"跳下去。"年轻人递过一盏河灯,"陈家姐姐的尸骨,就在井底镇着。"
李秀娥刚要接灯,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。回头一看,正是那个穿夜叉玉佩的新郎官!他手里拎着把血迹斑斑的杀猪刀,刀刃上还粘着几根黄鼠狼的毛。
"小娘子,你可让为夫好找。"新郎官咧嘴一笑,露出满口尖牙,"这口井,可是张家祖传的养尸地……"
李秀娥的后背抵住井沿,冰凉的青苔渗着夜露。张少爷的杀猪刀在月光下泛着青光,刀刃上的黄鼠狼毛随着夜风打转儿。
"张家祖上三代都是屠户。"张少爷咧着嘴笑,尖牙上还粘着片韭菜叶,"知道为啥选在子时成亲么?这会儿杀生不沾因果,阎王爷都睁只眼闭只眼。"
李秀娥攥紧引魂牌,玉牌烫得像块炭。她忽然想起娘临终前的话:"秀娥啊,人活一世要记着,恶鬼不可怕,可怕的是人心里那团黑雾。"
"当啷!"
杀猪刀突然脱手,张少爷捧着手腕嚎叫。灰布衫年轻人从暗处闪出,手里攥着根沾血的槐木钉:"张少爷,您可还记得陈家药铺的账本?"
李秀娥一激灵。十五年前陈家药铺失火,烧死了东家母女三人,官府说是灯笼走水,可街坊们都传是张家为抢药方下的毒手。
"你……你是陈家老三!"张少爷瘫坐在地,"不是说你们姐弟四个都死绝了么?"
年轻人冷笑一声,抬脚碾碎刀刃上的黄鼠狼毛:"托您的福,我姐把我塞进腌菜缸,这才留了条命。"他忽然转头看向李秀娥:"李姑娘,该撒糯米了!"
李秀娥浑身一颤,摸到袖袋里的青布包。这是今早梳头时,那个穿灰布衫的塞给她的。她抖着手解开布包,雪白的糯米"哗啦"撒在井沿。
"轰!"
井底突然窜起冲天火光,腥臭味儿熏得人睁不开眼。李秀娥看见无数黑影从火光中挣扎而出,有拴着铁链的老妪,有披头散发的姑娘,还有……还有她早夭的妹妹!
"姐!"
妹妹的声音像根针扎进李秀娥心口。她扑到井边,却见井底翻涌的血水中,浮着个半人高的木笼。笼子里蜷着具穿着红肚兜的骸骨,手腕上还拴着个银铃铛。
"那是……"李秀娥的眼泪砸在玉牌上,符咒突然化作金粉簌簌落下,"我妹的锁魂铃!"
年轻人挥剑斩断井绳,木笼"哗啦"砸在地上。李秀娥疯了一样扑过去,却见笼中骸骨突然睁开眼——竟是陈家大小姐的鬼魂!
"李家妹子,且慢!"陈家大姐的鬼火手拦住李秀娥,"你妹的魂儿被镇在张家祠堂的泥胎里,要解救得用……"
话没说完,张少爷突然抄起杀猪刀扑过来。李秀娥下意识举起玉牌,玉牌"咔嚓"裂成两半,迸出的金光正打在张少爷印堂上。
"啊——"
张少爷惨叫着后退,七窍突然涌出黑血。李秀娥这才看清,他后脖颈子上纹着个夜叉像,此刻正被金光照得滋滋作响,活像块烤焦的烙饼。
"咚!"
祠堂门突然被撞开,张员外连滚带爬地冲进来。他身后跟着个黑影,仔细看竟是个人首蛇身的怪物,鳞片在月光下泛着青光。
"王婆子!"张员外一把拽出供桌下的王媒婆,"快!把陈家母女的生辰八字烧了!"
王媒婆哆嗦着掏出火折子,手却停在半空。供桌上摆着个紫檀木匣,匣盖半开,露出半截带血的婚书——正是十五年前陈家二小姐的卖身契!
"烧啊!"张员外掐着王媒婆的脖子晃,"等那孽障引来天雷,咱们都得下十八层地狱!"
王媒婆突然咧嘴笑了。她摸到袖中藏着的糯米,那是今早李秀娥塞给她的喜钱。糯米沾着处子血,最克邪祟。
"张老爷,您可闻见焦糊味儿了?"她突然把火折子扔向木匣,"这是您家祖坟冒青烟啦!"
"轰!"
紫檀木匣腾起绿火,婚书在火中化作纸蝶。王媒婆趁机抓起供桌上的惊堂木——这是衙门里断案用的,沾着三十年的阳气。
"啪!"
惊堂木拍在蛇妖七寸上,妖物惨叫着缩成团黑雾。张员外瘫坐在地,看着王媒婆从神龛后拖出个铁箱,箱中尽是孩童的牙齿、妇女的指甲,还有……还有她未出世外孙的胎发!
"报应啊……"王媒婆突然瘫坐在地,二十块银元从怀里滚落,在供桌前摆成个"冤"字。
李秀娥跟着陈家大姐的鬼火,在井底甬道里深一脚浅一脚。湿黏的苔藓爬满石壁,每走七步就能听见锁链响动,像是有无数冤魂在身后拖拽。
"到了。"陈家大姐停在一扇石门前,门楣上刻着个夜叉捧珠的图案,"张家用童男血养了十五年的邪神,就镇在你妹的魂魄后头。"
李秀娥摸着怀里的引魂牌,玉牌已碎成三瓣,可符咒的金粉却渗进她掌心。她忽然明白过来,这哪里是引魂牌,分明是陈家姐妹的骨灰!
"姐!"妹妹的鬼影突然从石门缝里钻出来,脚踝上拴着条生锈的铁链,"他们用我的命格养着邪神,说等及笄那天……那天……"
李秀娥的指甲抠进石缝,鲜血顺着门楣滴在夜叉像上。夜叉手中的宝珠突然裂开,滚出个血淋淋的婴孩——竟是陈家未足月便夭折的幼弟!
"咔嚓!"
石门轰然倒塌,露出后面血池中的邪神。那物什长得像团烂肉,面上却有七窍,每张嘴都咬着个哭丧的婴灵。李秀娥正要呕吐,却见陈家大姐的鬼魂扑进血池,化作金粉裹住邪神。
"李家妹子!"大姐的声音从金粉中传出,"用你的处子血点在邪神眉心,快!"
李秀娥咬破指尖,血珠滴在邪神额头的瞬间,整个井底突然地动山摇。她听见无数锁链断裂的声音,看见妹妹的鬼魂从血池中升起,身后跟着成百上千的婴灵。
"姐!"妹妹扑进李秀娥怀里,魂体却穿过她的身体,"我们该走了,地府的引魂灯都亮三回了。"
李秀娥突然觉得脖颈一凉,低头看见玉牌的金粉在她衣襟上绣出个"善"字。她想起今早梳头时,铜镜里闪过的白影,原来不是鬼怪,是陈家姐妹在向她求救。
鸡鸣三遍时,衙役们踹开了张家大门。为首的捕头举着火把,照见满院子的黄符纸在风中打转儿,活像群扑棱的黄蝴蝶。
"报官的是个疯婆子。"衙役头子踢了踢瘫在影壁前的王媒婆,"非说张家祖坟里埋着活人。"
捕头皱着眉走进正厅,却见八仙桌上摆着个紫砂壶,壶嘴冒着热气,茶汤泛着诡异的红。他伸手一摸,茶壶竟是温的,可张家上下三十七口人,分明都吊死在房梁上了!
"头儿!"后院传来惊呼,"祠堂底下有密道!"
捕头带人冲进祠堂,正撞见李秀娥抱着个陶罐从密道里出来。陶罐上贴着张黄符,符纸用朱砂写着"陈门李氏秀娥之位"。
"姑娘受惊了。"捕头解下披风给李秀娥披上,"可否随我们去衙门做个见证?"
李秀娥摇摇头,指着陶罐道:"这是张家这些年害的四十三个婴灵,还有……"她突然掀开密道口的木板,露出底下摞成小山的孩童骸骨,"这些,都是被抽了脊骨炼符的。"
衙役们齐刷刷后退三步,有个新来的当场吐了出来。捕头却盯着李秀娥脖颈间的金粉,那痕迹分明是……
"姑娘可曾婚配?"捕头突然没头没脑问了句。
李秀娥一愣,随即笑中带泪:"民女已与城隍庙签了婚书,此生不嫁。"
三个月后,李秀娥在庙前支起了茶摊。她往茶壶里撒了把糯米,看白雾裹着米香升腾而起,恍惚又看见那日井底的金粉。
"李家妹子,来壶茶!"
王媒婆一瘸一拐地走来,她左腿让邪神抓的伤还没好利索,可眼神却清亮了许多。李秀娥给她倒茶时,瞥见她怀里揣着本《太上感应篇》,书页间还夹着片带血的槐叶。
"张家的案子结了。"王媒婆抿了口茶,"衙门在井底挖出四十三具婴尸,城南那片坟地啊,现在开满了红杜鹃。"
李秀娥望着庙里新塑的城隍像,金身还未开光,可眉眼间竟透着股悲悯。她忽然想起那日邪神灰飞烟灭时,陈家大姐最后的话:"善念如火种,落在人间便是燎原星。"
远处传来娶亲的唢呐声,李秀娥摸出怀里的碎玉牌。玉牌虽碎,可金粉却在掌心纹出个"善"字,像团永不熄灭的火。
故事以"错上花轿"为引,借冥婚陋俗揭露人性之恶。张氏父子为私欲害人性命,终遭邪神反噬;王媒婆利欲熏心,却在生死关头幡然醒悟。李秀娥作为普通民女,以善念为火种,既救己亦渡人,暗合"心存善念,天必佑之"的民间智慧。陈家姐妹的冤魂象征被压迫者的反抗,而最终超度的不是神佛,是人性本真的良知。故事弱化鬼神之力,强调"人间自有正气在",正如城隍庙新塑的金身未开光却自生悲悯,暗喻道德教化不在神龛而在人心。那些开在坟地的红杜鹃,恰是善念破土而出的隐喻,呼应《太上感应篇》"祸福无门,惟人自召"的箴言,警示世人:善恶到头终有报,只争来早与来迟。